看著陳漓走進側屋，關明玉苦笑一聲，嘆了口氣。

江長老也是一般，片刻之後才嘆了口氣，笑著朝他說道：“漓漓就這性子，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“當時她跟那個叫玲玲的小姑娘交好，死活不入真傳，真是倔的很。”

關明玉啞然失笑，這事兒好像自己當初還聽說過，就是自己成為聖子的那天她倆鬧騰的。

他想了想說道：“她跟那個玲玲交好，自然是她的事兒。但是對玲玲來說，跟她交朋友的壓力太大了，這樣的朋友，對玲玲來說未必是好事兒。”

江長老點點頭：“那時候她還小，不懂這些，現在差不多懂了。以她的境界，玲玲跟她是兩個世界的人。就算為了玲玲的安全，也不可能深交。”

關明玉點點頭，如今魔門現世，陳漓這個境界的敵人，伸個手指頭都能按死那個玲玲。這不是交朋友，而是害人。

所以隨著境界的提高，關明玉都斷了跟王胖子幾人的聯系。因為自己的敵人眾多，若是真有人起了歹心，王胖子等人必死無疑。

這也是幾乎所有高階修行者的看法，不是一個層次的人，深交只是害了對方。像江長老這樣，恐怕除了陳漓之外，不會真正在乎任何一個人了。

她這樣的境界，不知道見過了多少生離死別，看著一個個親人朋友離世，千年之後，早就看淡了。

關明玉點頭笑道：“嗯，我看宗門不是把漓漓列為聖子了，她不是也沒反對麽？”

要長大，總要割舍一些東西的。

江長老重新坐回去，片刻之後才輕聲問道：“為什麽送這麽貴重的東西？”

語氣輕松，狀似輕松隨意。

關明玉搖搖頭，看向江長老認真道：“師叔，你對我的指點，我永遠不會忘的。送給她，不是我要了結你教導的因果，而是我想送了，就這麽簡單。”

江長老點點頭，突然笑道：“你們幾次同生共死，是我想多了。你說的對，想做就做，就是這麽簡單。”

“見性是功，平等是德，照見本性才有可能度過三災九難，你現在的路才走對了。”

在側屋之內，陳漓拿著手中的玉瓶，聽著兩人的交談聲微微一笑，然後倒在床榻上，翻滾起圈來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魚龍道宗門大殿側方的靜室之中，關明玉看著祭酒長老認真請安道：“弟子拜見長老。”

祭酒長老的模樣還是如數年前那般，幾乎絲毫未變，鶴發童顏，聲音慈祥的朝他笑道：“無需多禮。師侄，這次來可是有事相求。”

自關明玉登上九天之後，就連身為元神真人的掌門林見龍都是以禮相待，說話之間都是客客氣氣的。

對關明玉而言，自從自己踏入半步元神之後，就見到了從洞天中回歸的各位元神祖師，包括掌門林見龍。

魚龍道傳承七十二代，經歷了兩次仙戰，一次大劫，如今還活著的元神真人只得二十來位，其中有六位都是開派祖師魚龍道人的親傳弟子，輩分高的沒法聊。

剩下的人中，有十一位乃是近古時期成就的元神真人。

而近古證道元神的四位真人之中，除開江長老外，另外兩位近古之後成就元神的兩位祖師依然健在，但卻唯獨不見陳道墨祖師。

按照江長老所言，近古之時天則壓制沒那麽大，成就元神的機會大很多。魚龍道傳承至今，總共誕生過超過五十位元神真人，只是近古仙戰之後隕落了太多，連第二代祖師都隕落了五位。

對比起天下宗門而言，這個數字不算太高，但也算中等偏上。

只是魔門九派，多數都傳承自中古時期，甚至可以追溯到太古或者上古，其中的元神真人恐怕不會比魚龍道少。

而十八世家之中，好幾個沒有道行洞天的世家在元神真人現世之後，已經徹底退出了頂級勢力的爭奪，將所占據的地盤和大部分利益讓了出來。

再加上幾家諸聖世家從不參與正魔之事，恐怕等仙臺降世之後，正魔得打個你死我活，甚至正道未必能占到便宜。

關明玉平時的修行便挪到了殿中，方便查找資料典籍，也好隨時請教某些宗門祖師。

以關明玉此時的身份，就連林見龍都是客客氣氣，祭酒長老就更是客套了。關明玉點點頭：“長老請講。”

祭酒長老笑道：“師侄無需多禮。”他坐上木椅喝了口茶，這才詳細說起來。

慢慢聽著，關明玉也明白過來。原來是隨著天則解封，縱然收緊了真傳名額，現在十八歲突破神通的弟子也有了好幾位，甚至還有不少好苗子。

而為了應對天地大劫，魚龍道已經第三次擴大宗門名額，如今的外門弟子與內門弟子高達數萬人了。

這樣混雜的情況下，宗門想讓自己和陳漓去給這些弟子講講道，以兩位身在宗門的絕世天驕現身說法，來提升弟子的自信心，也提升對宗門的凝聚力。

關明玉點點頭：“此事自然無妨，長老定下日程就好。”

祭酒長老大喜。他雖然是半步元神的大宗師，但當前情況下卻是存在感頗為尷尬。隨著祖師回歸，原本身為宗門決策層的他如今卻成了名義上的管理者，其餘大事皆要請教各位祖師真人。

好在宗門各位祖師並不幹涉雜事，他又是身系宗門之人，反而更加投入到諸事之中。

特別是眼前之人，五年多前還不過是神通小輩。成為真傳之事，自己因為其天資而見過一面，是以看到年輕人的目光看他的。但沒想到五年之後，就是赫赫有名的九天第四，被評價為仙臺之下幾無敵手的強者。

帶著幾分覆雜的心情，他向關明玉道了個別，轉身離開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吳明玄今年不過十四歲，出身衢城的一個小家族內。去年年底，魚龍道再次擴大弟子名額之時，吳明玄在好友的慫恿下決定拜入頂級大宗之內，好成為傳說中九天十地那般的大人物。

歷盡千辛萬苦之後，這位年齡不過十四歲的少年一個人橫穿半個江州，花了五個月才抵達五千裏外的魚龍道雁蕩山。

好在運氣不錯，趕上了如今三個月一次的開山之會，一番掙紮後，在六月份拜入魚龍道，成為一名普通的外門弟子。

而此時，他正和另外幾位幾乎同時拜入山門的弟子簇擁著，來到傳道大殿之中。

魚龍道山門現世之後，真正的宗門降臨人間，主殿比之妄念宗等山門絲毫不遜色，縱橫十餘裏，懸浮在洞真峰的四座大山之間。

這之後，外門與內門弟子悉數進入殿中，畢竟天則解封之後靈氣開始覆蘇，宗門大殿之中設有陣法，靈氣比那些小峰頭充裕了不少。

而且內外門弟子集中，也方便如今弟子規模驟然擴大之後的管理。

至於真傳弟子和聖子長老，還是分別居於明心峰和化龍峰，只是在大殿各處設置了閉關靜室，日常修行罷了。像關明玉就是如此，只是他將修行之所搬到了大殿之中。

傳道大殿長寬一裏開外，可容納十萬人同時聽道。魚龍道縱然連續招收了眾多弟子，外門弟子也不過三萬，內門弟子更可憐，總共也才九百多人。

而此時，吳明玄正和朋友閑聊著：“哎，二哈，你說宗門這次召集所有外門弟子和內門師兄師姐聽道，到底是為什麽？”

二哈真名哈同盛，家中排行第二，大家都叫他二哈，是吳明玄極少認識的幾個同門之一。他為人和善，比吳明玄早入門三個月，也讓吳明玄叫他二哈。

哈同盛搖著頭：“聽其餘師兄師姐說，每次有宗門長老講道，就會召集所有內外門弟子和真傳弟子聽道。我看這次也差不多，你看前邊，不就是真傳師兄師姐們麽？”

吳明玄向前看去，只見臨近講道臺的地方，盤坐著四十多道身影，正是早有耳聞的各位真傳師兄師姐。

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成為真傳？看著那些威風凜凜的身影，吳明玄憧憬的想到。

哈同盛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，打斷吳明玄的憧憬道：“阿玄，如果真是長老講道，你希望是哪位長老？”

還能是哪位？吳明玄張口就道：“自然希望是關明玉師兄和陳漓師姐，或者白無憂師兄。”

他剛入門，哪兒知道魚龍道的什麽人？只知道魚龍道這九天十地中的三個人，這可是激勵他一人以幼年之身橫穿五千裏的榜樣。

哈同盛一臉呆滯：“阿玄，你還真敢想。兩位師兄和陳漓師姐都是元神在望，如今都在沖擊更高的境界，哪裏來的時間講道？”

話音剛落，整個大殿之中就沸騰起來，那氣勢如千軍萬馬廝殺在一起一般，壓制了一切聲音，就連前方的諸位真傳師兄師姐都是一般神情激動。

吳明玄大聲問道：“二哈，怎麽了？”

哈同盛也早就站起身，大聲的嚷嚷著，對他的問話絲毫不理。他朝大殿門口看去，只見那邊走過來一男一女，男的青年模樣，穿著青色道袍，貌似普通但氣質沈穩，女的如花季少女一般，梳著齊劉海，長發披在肩上，兩人並肩走了過來。

這可是第一次見宗門長老，只是怎麽這麽年輕？吳明玄心中隱隱閃過一個猜測，激動的站起身來，大聲喊道：“二哈，這是哪兩位長老？”

哈同盛回過頭來，扯著嗓子大喊道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
那男子伸手虛壓，場中才漸漸安靜下來，吳明玄這才湊上前去，問道：“這兩位是？”

哈同盛終於安靜下來，臉色興奮的通紅，低聲道：“你不知道？你剛剛才說了這兩位師兄師姐。”

“這就是九天和十地中最小的兩位，也是我們魚龍道的驕傲，九天第四的關明玉關師兄和十地第十的陳漓陳師姐。”

真是這兩位！吳明玄歷經千辛萬苦拜入魚龍道，不就是以這幾位為榜樣麽？如今榜樣在前，真真是興奮不能自已。他哆哆嗦嗦的拉著哈同盛，趕緊坐了下來，生怕給兩位師兄師姐留下了壞印象。

關明玉跟陳漓一起走上講道臺，看著下方的年輕面孔，突然輕笑起來。然後也不啰嗦，開始講起道法感悟，娓娓道來，栩栩如生。

吳明玄第一次聽到這麽淺顯直白的言論，聽的如癡如醉，搖頭晃腦。半日之後，關明玉終於停下來，將鍛體、練氣、神通三重的感悟盡數講完，方才問道：“此乃我的修行體驗，修道一事，只在自身，各位師弟師妹可體會，但不可全盤照搬。”

“路在腳下，莫要被別人的路子迷了眼睛。”

“當然，為兄自問修道也有幾分成就，各位師弟師妹在這個境界，順著關某的路子走，大問題應該是沒有的。若是覺醒了心念之光後，再談自己修煉也無大礙。”

哈同盛早就醒了過來，外門弟子都是鍛體之人，坐了半日並沒餓，又聽陳漓講了半個時辰。不過她講的主要是一些修行中的小竅門，並未全盤講述自己的修行道路。

兩人講完，哈同盛一臉迷茫，口中念念有詞：“兩位師兄師姐真是天縱奇才，聽了兩位師兄師姐的講道，抵得上我一個人苦修三年。深入淺出，栩栩如生，叫我以後怎麽聽外門幾位師兄師姐講道？”

吳明玄也是一般點頭，第一次聽得這般道言，比之家中那些長輩深刻了不知道多少，暗自感嘆哪怕現在就被逐出宗門，這一趟也沒白折騰。

講道結束，陳漓話音剛落，一位護法突然向臺上的關明玉和陳漓走了過去，手中拿著幾本書冊。

赫然是天地人、仙人、潛龍五榜和九天十地！

人群之中，轟然再次嬉鬧起來，比之兩人進來之時絲毫不小。關明玉眉頭一皺，自這些榜單現世之後，早就成了所有弟子必看的典籍。這傳道大殿之中三四萬人，到時候哄搶幾本榜單，鬧哄哄的多煩？

他想了想，咳嗽一聲，聲音遠遠傳開來：“榜單有限，趁各位師弟師妹都在，為兄在這裏做個主，幹脆請一位師弟或師妹上來念一遍，這樣大家都能了解到。”

他向下方問道：“有沒有哪位師弟師妹毛遂自薦，上來念這榜單？”

下方雅雀無聲。

關明玉和陳漓靜靜看著，十多息之後，一個顫抖的聲音響起，大聲道：“我來！”

卷八·鬥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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